手套山行记跌跌撞撞的欢乐
2022/6/22 来源:不详白癜风发红怎么办 http://m.39.net/news/a_9116845.html
在蔡永祥烈士纪念馆附近,伪神胸有成竹地说:“我已经吃了两颗核桃。”那阵势好似:“我已经扛了两个炸药包!”我说:“今天有46人,火力不好集中。”山寨报名人数史无前例地如此之多,酒后大家谄媚地说,是因为仰慕伪神,没吃一颗核桃又喝得醉醺醺的我当即怼回去:“不,是同情。”这么多人蜂拥上山,好像要去打家劫舍,毛毛虫啊毒蛇啊野猪啊都吓得赶紧化蛹、冬眠、钻地洞去了。时刻不忘防疫工作的付铁红则警诫伪神,作为组织者的他可能要被防控办抓走,要不大家假装互不认识。爬了这么多年的山,她还不明白沆瀣一气的意思。伪神一声令下:“鲁哥作尾驴,小安作中驴,老妖前后跑!”46个人就像一捆柴,偶尔散开去也还会被绑起来。
刚上头龙头,一边是灰白、黯淡的西湖;一边是闪着金属般光泽的钱塘江,大桥如同电影胶卷般扯直了,满满地蓄着光,两岸的高楼和树木却仍是睡眼惺忪的阴影。攀至高处,眺望窝在青山翠谷间白花花的房屋,周惠国竟想起金灿灿的布达拉宫——光是魔术师,能赋予平常之物以神圣庄重的气概。前头的人走得毫无气概,扭扭捏捏地堵着路,我只能跳上一边的岩壁。这是在学阿尔卑斯山的羱羊,每每与行人狭路相逢时,它们便彬彬有礼地退到岩壁上,轻捷地走着。前面有人喊:“啊,什么花,这么香!”是一树老鼠矢,毫不迟疑地开了花,数不清的雄蕊济济一堂,春天当真来了。我迷茫地问:“这是什么山?”“马儿山。”“不对,马鞍山,喏,马儿山在那边!”离得这么远,这马儿得乘着光飞奔而来,才能套上鞍吧?前头和后头的人也离得越来越远,有孩童的声音在山谷里响起,搅起一个滚圆的漩涡,旋即又似落入深潭。
面对第一个岔路口,伪神号令成光林站岗,警诫后人勿入歧途。“你终于可以理所当然地休息了。”我嘻笑道。“别戳破嘛!”一向走得慢又爱找各种由头休息的成光林苦着脸说。“对你这种老爱装傻的人,还能怎样?”我欢快地蹦出老远。到了第二个岔路口,伪神号令我站岗,但我这种热血奔涌不息的人怎能甘心当路碑?象征性地停了10秒钟就溜走了,反正后面有人垫上。对了,伪神自己怎么不站岗呢?大概他不懂什么叫沉默,什么叫等待。他正喋喋不休地拉着脱底哥刘智:“你已经成了思念型山友了,整出一些情结后就消失不见……”看着他在前头臃肿地堵着路,我觉得人生既无思念,也无盼望,只有赶超过他,才是云开日明、天清气朗。
下山路很陡,好在泥土干燥,又有错综复杂的树根盘着,一点都不滑。走得安逸,我又像章鱼一样八方喷涂着墨汁,逮谁黑谁。成光林自诩已被黑得“外焦内嫩”,俞红霞补上一刀:“你这是烤番薯,皮都焦了里面还没熟!”“对,”我说,“得插在铁扦上烤成羊肉串才透!”霎那间,我的话语就成了热烈的炭火。成光林欲垂死挣扎,俞红霞却是个明白人,“她连她导师都敢黑,你还能逃得了!”成光林来了劲儿,“根据我的观察,她黑导师时,笔尖都在发抖!我好歹也学中文,我有那个直觉!”然而他的直觉拐上了岔路——我的笔尖因为书写太快偶尔颤抖,它其实是有知无知都无畏无谓的。
到了九溪烟树,听见瀑布清泠泠的声响,我仿佛看见从那儿蹿出一条滑溜溜的龙,吓得心尖一抖——这完全是冬日的清寒。底下的深潭也是冰凉的玉,玉冷金寒,其实都不该近身。然而我们站在岸边,那五颜六色花团锦簇的倒影是温润的,日头也暖和,玉石便生烟。一个小孩朗声问:“我们的任务完成一半了吗?”毛腿笑答:“是的。”我一看表,才9:20,这山寨霎时就成了温香软玉,让人愈加贪图逸乐。
上万林背山前,张慢玉早已预告:这一段上坡路无休无止,虐得很。其实也就米,不过对于前面那段平缓的路来说,是由奢入俭。很久没来的黄丽佳拄着杖子,仿佛垂垂老矣,还哀声叹气:“这一走,动脉都变静脉了。”听到“脉”这个字,群山万壑便在我全身的脉络里升腾不已、起伏不定,轰隆隆,轰隆隆……前头乍现一座“狂客亭”,上面各种字体笔走龙蛇,许是行人无聊,竞相落下张狂的印迹,好像列国纷争,各得一杯羹。山路一点都不狂野,陡也陡得文气。我走得无趣,便揽过一株株树,看它们是否兀自欢喜地抽芽长叶。到了山顶上,程姣手持长长一片覆满青苔的树皮,说是一路捡了很多小东西,她是想把山装在背包里带回家吧。
到了真际寺,我向毛腿一挥手:“下周继续爬吧!”他温驯地指指伪神:“得问他。”伪神大手一张:“来,向我请示吧。”我直接威胁:“不爬就把你黑得永世不得翻身!”伪神见风使舵:“单独带你都可以。”我说:“那到了天黑都吃不上饭!”伪神吃的核桃终于起了点作用,“跟你在一起还有天亮吗?”成光林又苦着那张千年不变磐石脸,挪了挪身子,对我和伪神说:“我不敢离你太近,也不敢离他太近,我总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就躺枪。”“不在场还被黑,这是摩西老大才享有的待遇,你也太自作多情了!”我抡起一座大山就向他罩下去,“你和伪神也就一点共性:慢。可你今天慢得离奇,都被伪神甩出一座山了!”
下山时,新来的洪益飞扭伤了脚踝,队里总共也就10个男人,倒是匀了一半去帮她。先是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架着她走;而后两人搭个轿子,让她腾空坐着;最后五人轮流背着她走。这姑娘似忘了骨折的痛,一路笑得花枝乱颤,直到被救护车抬走。有好事者如朱小芳热心地拍摄视频,并配上高老庄里猪八戒背媳妇的插曲,她自个儿在后头背着扛着大包小包,失魂落魄地走着,而后惊觉自己成了沙和尚。不待观众采访,义士之一伪神自曝感言:“我一背就心中窃喜,比预想的要轻多了,越背越舍不得放下!”他笑得像一只蝜蝂。义士之二刘智坦陈:“这辈子背我老婆都没背这么久!”大概是因为黄丽佳更重一点,他背不动。义士之三毛腿已经无语凝噎:“伪神真是……这山寨真是……哎,你真是……”
政令智昏的伪神却摆开了江山已定群臣欢宴的大场面,一出口就是三句话:“第一,山寨一切丰功伟绩归于人民;第二,山寨路线的品质归于毛腿;第三,山寨宴饮的欢乐归于春梅!”我对这一切浑然不在意,兀自吃了十几块红烧肉和糖排,喝了四杯绍兴黄酒,头晕得马上要被打回原形,不会是白花花的蛇吧?一走路竟像落第的秀才一样跌跌撞撞的。哎,欢乐亦如此,跌跌撞撞,总不是长治久安的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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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周惠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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