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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老宅

2022/12/11 来源: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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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秋天回了趟娘家,忽然就有种想去老宅看看的冲动。为了拾回遥远的记忆?还是为了让同行的女儿看看我曾经生长过的地方?兼而有之吧。

老宅是北方农村常见的、典型的三合院,坐北朝南有三间正房,院子东西有侧窑,正房上面还有崖窑。老宅所有门窗都是木结构,屋内清一色漆黑的柜子,枣红色的核桃木箱子。正房的东西两个角落有通往崖窑的台阶,台阶棱角被岁月磨没了,光溜溜的,台面坑坑洼洼,走不习惯的人会滑下来。老宅的街门是两扇结实厚重的门板,木质的门槛很高,出入的时候,必须高高抬一下脚。院里院外都有专门的下水道,即使是下大雨,院里也不会有积水。街门外是一条长长的巷子,用长条青石和砂石铺成,小时候只要回到巷子,必定很夸张地用脚狠狠跺着地,只为听那脚底传来的、悠长而沉闷的“咚咚”或“砰砰”的响声。

老宅在我的记忆中竟然这么清晰!离开老宅的时候我只有十几岁,之后的40个春秋再没有踏进老宅半步,如今归来已过半百,不知老宅是否还是原来的模样?走在通往老宅的路上,我心里一直想着几十年无人居住的老宅,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会不会如影视剧所演的一样阴森森的,到处挂满了蜘蛛网?木门会不会在风雨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开的时候会不会“吱呀”一声应声而倒……哎,我颓废的老宅!你以何面目呈现呢?

然而,我和女儿却傻傻地立在老宅的街外了,通往街门的巷子里长着浓密的蒿草,那快有一人高的蒿草顽强而倔强地立在那里,它得意,它狂妄,它示威,它鲜活的生命本来就是对老宅的一种蔑视。老宅周围十分寂静,偶尔有风掠过,蒿草便自由摇摆起来。

我被阻隔在高墙之外了。那一刻,一种强烈的、对老宅的依恋感在我的心中升腾。我站在祖先们曾经走过无数次的地方,只想更贴近它,抚摸它,闻闻它的气息,和曾经生活在这里的祖先来一次时空对话。

不远处传来羊叫的声音,仔细一瞧,老宅附近的老院落里,有人家圈养着一群群绵羊,废弃的窑洞做了羊圈罢了。我恍然大悟,来时的路之所以能勉强走,感谢羊群的主人,不然这里也是杂草丛生。我的老宅是彻底废弃了,它要成为废墟吗?不!它依然不朽地屹立在那里,外墙的砖依然整齐有序地排列着,没有被风雨侵蚀得千疮百孔,更谈不上坍塌,一尺有余的青砖完美地诠释着老宅的坚固和历史。

老宅是祖宅,是我的高祖父当年分给曾祖父的。光绪二十六年,年,山西旱情严重,口粮紧缺,曾祖父是家中长子,膝下已有四女三儿,家中十多亩地全靠他一人劳作。一日,从田间地头回来,饿极了的曾祖父啃了几口干馒头片,惹怒了早想把他一家分出去单过的后娘,从此曾祖父带着一家九口在这个宅子里居住下来。后娘的两个儿子走西口在新疆,同样每人分到了一座与曾祖父毗邻的院落,可见,高祖父那时已是殷实人家。高祖父去世后,两个在口外的儿子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不肯回家,把媳妇和孩子留在老家不闻不问,曾祖父的后娘只好跟着自己的儿媳生活。据说,每晚更夫都能听到后娘或哭骂儿媳或哭诉可怜的凄惨声音,之后不久苦寒而死,悲哀的是后娘至死都没有见到她的两个亲儿子。老宅建造于哪一年已经无从考证,但从高祖父算起,老宅容纳了六代人的悲欢离合和喜怒哀乐。岁月的流逝,历史的变迁,所有的故事都刻在老宅的一砖一瓦里。

曾祖父是一个老老实实的庄稼人,但是思想却很前卫,三个儿子都上过私塾,识文断字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儿子们长大后,大儿子开了一家绸缎庄,二儿子开了银炉,专门做银器的,祖父是小儿子,年出生。曾祖父留了点私心,要祖父留在他身边跟他种一辈子地,但他没想到祖父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怎能甘心一辈子耕作在土地上?年,祖父十八岁,撂下锄头,背起行囊,加入了走西口的队伍。这一去就去了新疆北疆。一路上风餐露宿,特别是到了嘉峪关一带,人称“一出嘉峪关,两眼泪汪汪”,出了嘉峪关就到了塞外了,放眼望去,沙漠茫茫,风沙漫天。荒凉的沙漠有“穷八站,富八站”之说,祖父他们在沙漠中行走,最多只能带七天的干粮和水,干粮要省着吃,水要省着喝。如果到了穷站,只能算个歇脚地,是买不到食物和水的;如果到了富站,就赶紧补给上干粮和水。历经72天的千辛万苦,祖父到了北疆,在一家昌隆记号做了伙计。祖父能写会算,精明能干,没多久就学会了三四种少数民族语言,很受老板赏识。祖父从昌隆记号掌柜给的二分利润开始到最后自己做掌柜,总共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其间,年,祖父在他23岁第一次回家时解决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娶了貌美如花的祖母,不久告别娇妻再次去了北疆,打理自己的生意。祖父第二次回家是年,挣得盆满钵满,财产多到要从蒙古雇佣镖局护送,五十匹骆驼的驼队浩浩荡荡,一直送到石家庄。祖父此次归来住了两年多,其间,祖母生下我的二伯父,年已十岁的大伯父被祖父送进私塾。年祖父再次归来,住了三五年,此次祖父喜得幼子和爱女,还亲自操办了大伯父的婚事,又送二伯父进了私塾。年左右,祖父再次去了北疆,次年祖父赤手空拳回了家。至此,祖父二十余年的走西口生涯画上了句号。

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里,祖父积攒的家业逐渐削减,老宅居住的就剩祖父这一脉了。祖父把街门外的巷子地下,窑洞地下,灶台下都挖空,埋了好多水缸存放粮食和包裹,后来水缸一直没取出来。小时候,我总爱一路蹦跳着走过长长的巷子,听那悠长而沉闷的声响。祖父绝对是一个传奇的人物,他的故事,也绝对够了一篇长篇小说的分量,可惜祖父在我出生前一年也就是年因病去世了。祖父毛笔字写得极好,一直用毛笔写字,直到最后都保持着这个习惯。九年后,我那慈祥的小脚奶奶也去世了。我的祖母跟着祖父过过人上人的日子,也过过担惊受怕的日子,更过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但他们始终不离不弃,恩爱有加。祖母在世时,和儿媳孙媳同住在老宅里,关系和睦,小辈们都很敬重她老人家,没有人敢对她老人家说一个“不”字。

和平年代里,老宅依旧没有平静。我的大伯父由于不得已的原因丢下大伯母和三个儿子远离家乡。在外的日子里,和老宅唯一的联系是祖父饱含墨香的家书,突然有一天家书戛然而止,冥冥之中大伯父感觉到了祖父的离世,“汝病吾不知时,汝殁吾不知日,生不能相养以共居,殁不能抚汝以尽哀,殓不凭其棺,窆不临其穴。”韩愈《祭十二郎文》的悲哀使大伯父感同身受,混浊的泪水顿时喷涌而出。二十多年后大伯父回来时,儿子们都已在老宅成家,孙子都好几个了,物是人非啊!大伯父“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的伤感油然而生,他站在老宅的院子里老泪纵横,伏在祖母的肩头像孩子一样痛哭流涕,他的孙子们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老男人。大伯母接纳了他,这个坚强而又美丽的女人,她和祖母一样,在男人不在的日子里运筹帷幄,操持着家务。归来的大伯父沿袭祖父的习惯,坚持用毛笔字写字,书写他以后的惨淡人生。

我的二伯父,上世纪40年代参加革命,新中国成立后进了文水国税局工作,“文革”期间被遣送回老家,受尽折磨。孝顺的二伯父为了不让祖母伤心,只要一回到老宅就咿咿呀呀高声唱了起来,笑容写在脸上,眼泪流进肚子里。二伯母是一个极其讲究生活态度的人,即使在最艰难的岁月里,依旧不拘小节。

我的父亲比大伯父的儿子们大不了几岁,大家同住在老宅里关系融洽。我的母亲爱养花,窑背上的花池里都是大大小小的花盆,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大伯父的儿媳们都住在崖窑里,受了母亲的感染也开始养花。记忆中,堂嫂们常常坐在我家炕上做营生,她们的孩子也常常让母亲和二伯母照看。

上世纪80年代初期,人们的生活条件逐渐好了,农村人都批了宅基地自己盖房了。大家陆陆续续搬离老宅,住进了自家的、宽敞明亮的新房里。人去宅空,从此老宅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退出了拥挤喧哗的舞台,默默无闻而被人遗忘。

这一切的一切仿佛就在昨天,老宅所有的苦难经过岁月的发酵,荡气回肠而又历久弥香。从老宅走出来的人们,在别的地方继续着他们的故事。二伯母、大伯母、大伯父相继离世,大伯父年去世,享年94岁,去世之前写了我们家族的族谱,为后人留下一笔宝贵的财富。二伯父和我的父母如今已是耄耋之年,他们身体健康,安享晚年。

偶尔路过一个年轻人,诧异地看了眼我和女儿就走了。他懒得问这宅子是谁家的,更不想知道站在老宅前的我究竟有着怎样的情结。

是啊,老宅就要成为废墟了。想到这里就想起余秋雨先生说过的一句话“废墟是一种形式的美,把拔离大地的美转化为皈依大地的美。再过多少年,它还会转化为泥土,完全融入大地。将融未融的阶段,便是废墟。母亲微笑着怂恿过儿子们的创造,又微笑着收纳了这种创造……”

只是我那当初建造老宅的祖先会不会很心痛呢?

作者;魏月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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