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之绰约,杨之挺拔
2022/5/19 来源:不详作者
谢决明
自然爱好者
今天要讲的是枫杨(Pterocaryastenoptera),一种在中原、华东、华南和西南均有自然分布的胡桃科乔木。
在我认识的树木中,大概很少有枫杨别名那么多,那么混乱的情况出现。由于分布广,所以拥有太多的别名;由于古代植物分类知识的缺乏,所以别名有太多的混乱。
这种树木我所能找到的最早的记载名称是楥(yuán),晋朝博物学家郭璞在《尔雅·释木》中注为柜(jǔ)柳,这个柜(jǔ)字跟古音的煮同音通借,意思说郭璞认为这种像柳树一样的树皮是可以煮来喝的;
唐代苏敬(后来的文献中因避宋太祖祖上名讳改称苏恭,特此说明,便于大家查找资料时检索)以陶弘景《本草经集注》为基础编撰的《新修本草》称其为枫柳,“枫柳,出原州。叶似槐,茎赤,根黄,子六月熟,绿色而细。剥取其茎皮用之。”不过这里提到的剥皮不一定是拿来当饮料喝的,因为在提及功效时特别提到:“味辛,大热,有毒。主风龋齿痛。”
宋代的《本草衍义》载,“今人呼为榉柳(疑为郭璞所说柜(jǔ)柳谐音之误)。然叶谓柳非柳,谓槐非槐。木最大者,高五六十尺,合二三人抱。湖南、北甚多。然亦下材也,不堪为器用。嫩皮取以缘栲栳与箕唇。”这里说明了该树具有几种树的形态特点,树皮含有的丰富纤维质可以用来编织;
这种具多种混合形态的树木让明朝的李时珍在抄书时产生了混乱,先是说因为其果似枫,而其木如柳,故名“枫柳”;又说“榉柳”这种树木“其树高举,其木如柳,故名。山人讹为鬼柳”。在书房里编书的他殊不知“枫柳”和“榉柳”其实所指为同一种树木;
稍后的明代王象晋在他的《二如亭群芳谱》果然犯了“山人”那样的认知错误,称“榉柳”为“鬼柳”,在古代,鬼字的发音正和“榉”的发音相同,这个名字致令后世很多望文生义者忌讳把这种树种在家宅周围;
清同治九年的《草木便方》记载了枫杨,所用名字为“麻柳”:“麻柳皮苦寒解毒,头颅伤痛断痢速,叶涂烂疮汤火灼,花治风水黄胆服,止血除湿肢痹痛,子涂溃疮逐脓出。”这个“麻”字的由来恐跟宋人提到的树皮可以编织的记载有关。宣统三年的《分类草药性》刻本沿用了“麻柳”的名字。
到这里为止,这种树木已经拥有了榉、杨、麻、柳、槐、枫等多种植物的名字,将它们组合起来,就有了更多(乱)的别名,光是带“柳”的就有:桦柳、麻柳、枫柳、榉柳、杞柳、大叶柳、平阳柳、臭树柳……根据果实形态和生长习性,还有元宝树、嵌宝枫、溪榉、溪杨、水槐树、溪口树、蜈蚣柳等一大堆俗名,不胜枚举。
枫杨的柔荑花序令其很长时期来被认为是一种柳
年出版的《中国树木分类学》收载的相关词条改用了“枫杨”这个名字,并注明此名流行于江苏。后来的《中国植物志》沿用“枫杨”作为这种植物的中文大名,并在括号内注明是“通称”。枫柳这个词读起来谐音不好听,加上古人对于杨、柳的区分是模糊的,所以枫柳被改成枫杨,大家也没什么违和感。
起名的混乱源于大众对于植物的分类没有很明晰的概念,觉得该树种子带翅似枫而非枫,姿态挺拔如杨而非杨,故得名“枫杨”,其实它的柔荑花序如柳而非柳,羽状叶序如槐而非槐,是不是该称其为“四不像树”更恰当一些?虽然枫杨有时叫“柳”,有时叫“杨”,但它并不属于杨柳科,而是正宗胡桃科成员,算是核桃的亲戚,严谨地讲,称其为串钱树、鞭炮树或者别的什么名字也比枫杨这个名字恰当。
如果称其为鞭炮树,大概也可以被接受吧?
我小时候周围有很多枫杨树,校园里的大枫杨树下,小伙伴们可以有多种的玩法:把带翅的种子蘸口水贴在鼻梁上,可以贴得很牢,跑跳也不会掉;摘下完整的果序(很像排列整齐的小馄饨),比比谁手里的“馄饨”更多,比完后将其一撸到底,就像如今捏爆塑料充气薄膜上的小球一样解压;在放学后可以顺便捎一些嫩叶回家喂羊喂兔子,据说种子是不能用来喂动物的,吃多了会拉肚子……枫杨作为速生树的木材纹理均匀,但易遭病虫害,不堪为高级木作,自然生长的枫杨经常因病虫害而有枝条枯死脱落,在当地有“烂头枫杨”的叫法,夏天很容易在枝干上找到天牛之类好玩的虫子。乡民们从杂货五金店买来锄头粪勺后,随手在路边砍来枫杨、构树等杂树的枝条做柄,这类树木材质较软,手感舒适,用废了更换也方便。
我特别喜欢枫杨的树形广展而树叶浓郁,空旷处的大枫杨像一把撑开的绿色大伞,就如南方的大榕树那样有气场,称其为温带地区的榕树也不为过。作为地道的本土树种,现在周围能看到的枫杨却越来越少了,原因之一可能是它比较邋遢,若做行道树的话,其枯枝败叶和果序种子会纷纷掉落在地,给保洁员带来困惑;本来水边有一定的存量,现在城市河道的驳岸都硬质化了,除了打捞漂浮物的工具船,一切水上船只在内河消失,千篇一律地种上水竹芋、梭鱼草、美人蕉那样的外来物种,用曝气机扰动水流,营造出一种“很奇怪的”江南水景,而儿时印象中的枫杨、垂柳、泡桐们则在城市化进程的喧嚣浪潮中被逐渐湮灭。
当春之时,真的有点怀念包括枫杨在内的杂草杂树了。
榉柳正当官道,渔舟偏系柴门。
今年春水深浅,看取层层岸痕。
——宋·朱继芳《溪村》
枫杨的树形很舒展,如撑开的伞
惠山古镇御河边的老枫杨(用支架撑着)残存着我儿时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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