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土家乡村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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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老家在恩施的土家山村，村子里二十几户人家，以冉姓居多。乡亲们以是孔子弟子冉氏七贤后裔而自尊自律，虽然都不是很富足，但祖祖辈辈勤劳简朴、温和善良、亲敬礼让、团结和睦。春节，在村子里就叫“过年”。过年，似乎就是乡亲们一年的目标和期盼，所有的辛劳和奋斗都是为了过年，特别是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们还小的时候，这种“年”的味道特别浓厚，无论离家多远多久，永远难以忘怀。过年，实际上从“杀年猪”就开始了。每年冬月，各家都会把一年精心喂养的年猪赶出猪圈屠宰，少则一头，多则二三头。为了过年的美味，宰年猪时，就会请屠夫把年猪仔细分割，分猪头、圆尾、猪蹄、猪肘、猪肋及心、肝、肚、肺、肠。年猪屠宰后，经腌制再用香柏枝树加核桃壳、葵花壳、柑橘柚子皮等柴火熏烤，一个多月后就成了年夜饭桌上的美味食材。到腊月二十四过“小年”，家里在外读书和工作的孩子也带着一年的收获忙着赶回了家，年的气息更是扑面而来，一家老少开始“忙年”。最先就是洒扫庭除，我们叫“打扬尘”，把屋里屋外、房前屋后收拾得干干净净、亮亮堂堂，扫去一年的尘埃，迎来一心的敞亮。平常父母总是告诉我们“家贫勤扫地，无米早炊烟”，辞旧岁、迎新年，也是从做清洁“拉开序幕”。小时候过年，家里穷，市面上物资也并不丰富，大人们把积攒一年的钱拿出来置备年货，也为小孩子们添点新衣新鞋。会去供销社买些平常少吃的海带、粉条、糖果、糕点；去一些小作坊买几饼小鞭炮、打几斤玉米或高梁酒、买几把挂面；家里没有水田，就用玉米去和就近的水田农户调一些谷子和糯米，还会去低山江边产区换一些柑橘、柚子。桃片糕除开要钱买的年货，过年更多的美食是婆婆妈妈们“忙”出来的。用自家种的黄豆生一小筐豆芽，用小石磨磨豆浆再加石膏做成白豆腐，还烘些干豆腐，炸些豆腐果子；在田间地头找几个野生魔芋，用带钉的石板磨成浆，加草木灰水做成魔芋豆腐；把自家种的小谷、川谷（薏米）和外面调回的谷子都用石碓舂好簸净；用大米和糯米做一些米粑、汤园和糍粑；还会用玉米粉、糯米做一甑米酒。那个年代没多少钱和粮食，但只要是平常稀奇的东西都得做点儿，食材全是天然无污染的。各种各样的手工食品，总会让年夜饭的美味溢满心头，回味悠长。舂糯米做糍粑糯米糍粑做糍粑石磨豆浆做豆腐蒸糯米做米酒玉米米酒米粑粑魔芋豆腐干豆腐大年三十，就是过年最隆重的日子。家里的婆婆妈妈、姐姐妹妹都灶前灶后忙碌着，蒸煮焖炖、烹炒溜炸，为了一顿丰盛美味的团年饭穷尽自己的手艺；爷爷爸爸、哥哥弟弟都忙着贴春联、挂灯笼、烧柴火；常说“三十的火，十五的灯”，火坑的火得烧得旺旺的；吃年夜饭之前，还得老带少、大带小，满山遍野烧纸上香、磕头祭祖，说一些“过年了给先人们送钱、在那边一定保佑家人平安”之类的话，老者会给后生们仔细介绍先祖们的名字辈分、功劳故事之类，教导后生们不忘祖先，必有好报。团年饭是过年的最重要标志。年三十傍晚，村子里各家各户一定都是灯火亮堂。火坑里柴火越烧越旺，灶屋里蒸的、煮的、炖的、炒的，热气腾腾，堂屋里吊灯通明，香盒上烛光闪亮。堂屋正中间早已摆好八仙桌，桌上摆好了碗筷、酒壶、酒杯，厨房里热噜噜的菜品一一端上桌来，炖猪蹄、炖土鸡、清蒸全鱼、糯米年肉、面广椒年肉、蒸肉圆、蒸蛋卷、炸酥肉、吊锅炖豆腐、蹄汤煮豆芽、酸辣魔芋丝、砂罐薏米粥，还有辣香肠、猪拱嘴和猪肚、猪肝、猪耳、猪舌凉菜拼盘，吊锅瓦罐、大盘小碗、五颜六色、各式各样、香气扑面。桌上有猪头猪尾的肉，猪尾巴会在年三十煮熟，留到正月十五给当家人吃，寓意有头有尾，清蒸全鱼年三十也不会吃掉，寓意年年有余。腊猪蹄糯米年肉豆腐果子魔芋豆腐丝肉丸子糯米糍粑辣香肠红枣酒酒红枣当家人早已选好团年的时间，吉时一到，堂屋外点燃一挂长鞭和十响石炮，在响彻夜空的鞭炮声中，一家人会齐声“团年啰”！上桌前，当家人会先盛小勺饭、斟小杯酒，将筷子横放碗沿上，将酒倒于桌沿下，轻声敬请逝去的祖先吃年饭，约分把钟祭礼毕后，全家人按长尊老幼、上下左右依礼上桌，团年隆重开始。一年辛劳、一年的收获、一年的思念、一年的希望全部聚集到年三十的八仙桌上，子女们举起斟满枣酒的酒杯：感激长辈们辛苦操劳，敬祝健康长寿！长辈们回祝子孙后代：勤奋学习、努力工作、顺利平安！望着团团圆圆的一家人，慈爱的长辈们往往眼含泪花灯火通明，满屋飘香，敬老抚幼，上慈下孝，就这样年年过年年年过，思念和希望在过年汇聚，又从过年开始！无论时代怎样变迁，我们乡村土家人那些年的“年味儿”总是这样弥漫心头，久久难以忘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