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山之从龙窝村到耄仁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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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阴历八月十一，太原的清晨已经有些冷，尤其是山里，温度已降到个位数。我们乘坐公交车到了东关口，然后徒步进入天门关。山口的风又冷又急，站稳脚跟都有些难，后悔自己穿少了衣衫。

进入天门关口后，风才小了。我们离开公路，沿着驴友在树枝上悬挂的路标爬行。脚下隐隐感觉到有条小径，只是已被草丛掩埋。山的坡度没有任何过度铺垫就直接陡峭了起来，四十五度——五十度——甚至更陡。山民当年曾经走过无数次的小路，这是出入大山唯一的路径，如今已经搬出山外，住在了平原上，老村子依然还在，我们前往的是关山十八村之一的龙窝村。

山路被一条新开的公路截断，路面没有硬化、没有铺油，满是松散的土石被风吹得四散开去。我们只能沿着这样的路面攀缘上行，脚下不断被碎石滑倒。心中一个劲地揣测，谁人在此开路，难道是西山旅游公路的进一步延伸吗？边想边抬头看见路的狭窄处立了一道山门。旅游公路不可能设此闸门的，估摸是哪个有钱人包了这座山。

爬上这段尘土飞扬的土路，终于到达被茂密树林掩映的龙窝村。村口有工人居住的帐篷，一辆轮胎巨大的工具车停在旁边，两条狗狂吠不已，好在拴了狗链。即使如此，从来怕狗的我们，依然畏葸不敢近前。工人一再说过吧过吧，才小心谨慎地侧过。顺便与工人攀谈修建什么工程，答曰，老板承包了龙窝村，期限50年，正在开发。

绿色山野，推土机推出的土路像皮肤上划开的口子，惨不忍睹，举目远眺，不止一处。听说周边还有被老板们承包开发的古村落。看来，以后要想来考察古村落已不可能了，那就抓紧时间看看这座龙窝村吧。

龙窝村，顾名思义即是龙起飞的地方，无疑是一块风水宝地。如今已被草木完全遮蔽，根本看不出来这里曾经有一座村庄。有高大的核桃树，核桃已经成熟，树上还有没摘的核桃。市面开始售卖青皮核桃了，出售者手戴橡胶手套边削青皮边兜售，这是我在城里集市上看到的情景。有苍遒的老枣树，也是龙窝村树中的大家族，枣树多而且结果密密麻麻，繁密了自然个头小，红脸的很少，一律绿色。我顺手摘了一颗尝了，味道不错。除了核桃树、枣树，还有榆树、槐树等混生混长，各显神通。

废弃的土窑洞、残垣断壁随处可见。有的窑洞塌了，炕头还在，能想见曾经居住的大人和小孩团团围坐炕头的热闹场面。尤其是老奶奶给孙子讲古老的故事：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和尚，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

院与院紧密相连，只是院外的路被芳草占领了，脚只能根据地面凸显的形状辨别高低，然后踩过去，一不小心会踩空。铺地草我认识的有野草莓，草莓没见着，缨子长得老高。猫娃草高举着茎杆像机灵的猫支棱着耳朵。有一家院墙倒塌了，剩下一截裸露着富裕的根基，墙底和墙头青砖垒就，只有中间用的胡结土，大多数人家的院墙一律的夯土。可见，当时大多数人家过着平凡而又贫穷的光景。

这样一座曾经人欢马叫，烟火缭绕的乡村完全被树木和蒿草所接管。我们走在其中每一步都极为艰难，不是被横枝阻拦便是被芳草缠脚，一不小心脸部还会挂满蜘蛛网。村庄不大，上下三排窑洞，也就十几户人家的样子。如今一户也不见，集体搬迁到了山下居住。人说走就走了，当初肯定有过翻来覆去的思想斗争，尤其是老年人，故土难离，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最后还是搬走了，那一步三回头的场面想也能想象出来。

人挪活，树挪死。搬出去的村民应该过上了好日子，没走的树木，生长得格外欢实，这叫一别两宽，各自安好。以前不是树木生长的场所也布满了树木。这里本来就属于大自然，人类强行进入，开疆拓土，偏居一隅，统治了一代又一代，如今搬出去了，还一个真正的大自然，这是草木高兴的事。

想不到，又有人惦记着，动了占山为王的心思。万物皆有灵，那些肆意生长的草木不知有没有不幸的预感，应该有一种悲哀溢满心头。

我站在树木丛中，一遍遍地看村庄破败的样子，心潮起伏，难以平静。自然想到了自己的故乡，想到了我童年生活过的村庄。一样的命运，一样的结局。我生活的土窑洞格外不堪，早就坍塌得失去了旧有的模样。

龙窝村已经不是原来的龙窝村了，下一步还在被改变。那些搬迁出去的原住民不知道他们世代居住的村落被人改头换面重新打造会有怎样的感受。若干年以后，有人想起了那个生养自己的山村，想要回来看看，可是被一道上锁的铁栅门所阻隔，不知作何感想。不要说凭吊旧居了，连祖坟也无法叩头上香，一定会唏嘘不已的。

来源：太原道

发布：中国经贸融媒体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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